2018年4月12日晚，清华大学法学院国际经济法专家车丕照教授做客第十四期IIIF“创新驱动”茶座，围绕“中美贸易摩擦”发表主题演讲，清华经管学院经济系刘玲玲、金融系教授高峰，微软公司亚太研发集团总经理罗立凡，广东省知识产权局原副局长袁有楼，清华大学中美关系研究中心执行主任鲁俊群，以及来自政府、高校和企业界的二十多位嘉宾围绕主题展开热议。茶座活动由清华大学产业创新与金融研究院执行主任刘颖主持。

茶座活动现场

车丕照从国际法的角度，对中美贸易摩擦由三个层面进行分析：第一层面是商人交易的问题，两国商人交易依据合同或者约定，发生冲突时需讨论是依据中国法、美国法还是国际公约，显然，此次冲突并非讨论两国商人交易间的问题，没有考虑商人间的利益。第二层面是政府和商人关系的问题，商人希望贸易自由，但真正的彻底的自由贸易并不存在，贸易要在政府干预和管控下进行，而政府干预和管控的权力源自于法律和国会授权。因此，在这个层面上，公司可以对抗政府。但很显然，此次中美贸易摩擦也不太关注政府与商人之间的关系。第三个层面是政府之间的法律问题。所有交易都在政府管控之下，但管控过程中影响其他国家利益，由此产生国家之间的冲突、摩擦和妥协，最终就会有规则产生，规则可能是双边的、区域性的，再进一步发展成为国际间普遍性秩序，例如WTO，就为政府的贸易管制提供规则，承认政府有管控权力，但同时也赋予义务。所以，世界经济发展至今，各国政府的贸易已经不是再是一国的事情，而是承担着国际义务。车丕照认为，从本次中美贸易摩擦的表现来看，此次摩擦是政府之间的法律关系受到了挑战。

车丕照教授做开场主讲

接下来，车丕照对中美贸易摩擦涉及到的法律问题做了梳理，他认为贸易摩擦大致分为两条法律线索：一条是以国家安全为理由的232条款，一条是以国家知识产权受到威胁为核心的301条款。而美国启动各项措施的原因，是责难中国没有履行加入世贸组织的承诺。但对于中国到底有没有履行入世时的承诺，车丕照援引中国入世十周年时，WTO高层官员对中国入世后表现的公开评价，是A+ （A plus），对中国入世后的表现与成就持高度赞扬态度。他还结合具体的WTO贸易争端，证实中国履行了规则，虽然并没有做到100%，毕竟规则的理解有时存在争议，没有哪个世贸组织成员可以达到100%履行，但这些评价无疑都是建立在世贸组织对中国政策的评审基础上的。

茶座客人认真聆听专家解析

对于美国在此次贸易摩擦中采取措施的合法性问题，车丕照指出，美国的做法按照国际法判断，不符合WTO的规定，但按照国内法衡量没有问题，符合国内法。违反国际法可以从实体和程序两方面来看：就232条款，无论实体还是程序都违背规定

“232”条款源自美国《1962年贸易扩展法》。条款规定美国商务部可以“进口产品是否损害美国国家安全”为由，启动相关调查并报由美国总统裁定是否采取措施。这一条款是彼时在美、苏两大阵营的较量中，美国没有取得明显优势的背景下出台的，带有强烈的冷战色彩。“232”条款与世界贸易组织“安全例外条款”具有本质区别。从关税总协定时代开始，就设有保护成员国国家安全的“安全例外条款”。但其目的不是限制自由贸易的发展，而是为处于严重危险中的成员提供不履行成员义务的豁免权。而最基本的“安全例外”共识，是成员国发生严重公共安全危机，或成员间处于战争或准战争水平状态。显然，本次中美贸易摩擦中，美国并不存在这样的国家安全危机。中国政府替美国找不到国家安全方面的理由，所以我们说是保障措施。即一段时间某种商品进口激增，可以临时不按照规则履行义务，但是美国也无法证明进口激增、存在危险的出现。同时，301和232条款的使用，同时违背了国际法程序上的规则。WTO这样的多边贸易体制，具有强制性管辖权，不能单边解决问题，应该先请求磋商，再组成专家组谈判，谈判不成继而提起上诉。但美国没有按照国际法规则处理，而是奉行了一种单边的贸易保护政策。

对于未来中美贸易摩擦的趋势，车丕照指出，美国显然无意通过WTO规则解决问题，反映出美国对多边体制已经失去信心，所以有人说：要做好准备迎接一个没有美国的WTO。尽管美国也会对301条款做出一定磋商，但如果协商，中国势必要做一些让步。包括知识产权领域，以及更大的开放市场，扩大金融领域的投资开放、给予国民待遇和市场准入、负面清单、政府采购等。总体判断，车丕照认为此轮中美贸易摩擦反应了美国背离多边，要走向单边，实质上是双边谈判解决问题的趋势。

刘玲玲教授发表观点

车丕照从国际法角度的深刻剖析引起在场嘉宾的强烈反响，刘玲玲从宏观经济的角度分析了中美贸易摩擦将会带给汽车关税、知识产权、政府采购、金融开放等领域的深刻影响，她表示中央对金融开放一贯持支持态度，同时与监管并行，尽管中美摩擦不完全是经济问题，但我国也越来越有信心，能够做到提早规划、准确行动。

高峰教授发表观点

高峰指出中国已经进入以“中国制造2025”为代表的创新时代，充分认识到知识产权保护的重要性，包括“技术引进、消化、再改进”的产权归属问题，都将成为今后改革重点。

微软公司亚太研发集团总经理罗立凡发言

广东省知识产权局原副局长袁有楼发言

清华大学中美关系研究中心执行主任鲁俊群发言

罗立凡认为不能从简单贸易战的角度看待此轮中美贸易摩擦，是中美两国在意识形态、工业政策、市场准入、相同对待等一系列问题上的博弈。袁有楼则从知识产权的视角出发，认为此次中美摩擦与以往任何一次知识产权领域的摩擦不同，是一次战略性贸易摩擦，涉及到我国的战略新兴产业，要引起各方高度重视。与会嘉宾纷纷表示中美关系已经进入新的阶段，由于两国产业结构的差异、国家利益的博弈等因素，因贸易摩擦而产生矛盾和争端是不可避免的。中国应保持足够的战略定力，妥善处理与美国的贸易摩擦，并推动建立多边的全球自由贸易体系。同时，不妨把这次贸易摩擦的外部压力，转变为内部改革的动力，深化改革、扩大开放，顺利完成经济结构转型。